唐人不做缩头龟

窥史说唐 十三

　　都知道唐人爱斗鸡，唐玄宗拜贾昌五百红衣小儿，斗鸡那场面，毛飞、血溅、人呼、禽呖，心惊肝颤。

　　斗虫斗鸟的如斗蟋蟀斗鴳鹑斗蚂蚁等种类就多了，至少有几十种吧。还有斗诗的，斗舞的，斗歌的，斗啸的，斗宝物的，斗花草的各种竞赛。斗力的有角觗、拔河、举鼎、相扑、扛竿攀人等几十样。这些都好说，还能训出在水中红魚斗黑鱼，也算一奇。

　　貞元二十一年长安大旱，唐德宗下诏东市和西市搭彩楼祈雨。为讨老天爷的关注而降雨，在天街两边，还举行了一场琵琶斗赛。

　　东街请了皇家高手大名鼎鼎的康昆仑。他大咖气势登上彩楼，演奏新翻的无人听过的羽调“录要”。顿时一片叫好欢呼，果然是皇家大师，好手段。

　　街西的彩楼一位女郎蒙面上楼，竞弹出枫香调的“录要”。那琵琶拨声如雷，从没有如此跳心的琵琶音！其妙幻化如神，顿时惊呆了众人。长安城里，竞还有这等无名的高手！这是何方神仙？康昆仑知技不如人便拜见女郎。噢，原来是庄严寺的段善夲师傅装扮女郎，他改进了琵琶弦故而声遏云天。康遂拜段为师学艺，此后技艺大进。

　　连绘壁画也唱对台戏。名家杨契丹作《佛涅槃经变相图》时，用篾席将自家的画遮掩起来。另一位在同寺作画的大名家郑法士私下去看画，便拜杨说你的画技终不可学，没必要遮掩，别人看了也学不来！王之涣那首白日依山近，黄河入海流，欲穷千里目，更上一层楼，也是鹳雀楼斗诗会上斗出来的。

　　唐人这种敢竟比、敢争胜、敢为先、不服输的劲头，大慨也是唐代普遍技艺出众水平超凡，能创新能向善能进步，有书法雕塑绘画音乐建筑宗教礼仪律法等等高水准的原因吧。

　　这种斗赛争胜，在陕西山西甘肃河南等地民间活动中至今犹存可见。如斗社火、斗锣鼓、斗牌匾、斗春联、斗舞龙斗舞虎斗舞狮斗舞牛，庙会时两家三家在一个广埸内唱对台戏，而唱对台戏是最能让戏迷过瘾的。

　　一千四百年后的长安城里，来了一支偏避小地方的民营剧团，他们在西安唱了八天秦腔。那浓郁地道的秦音秦味，那拿命演戏的艺人风范，那原夲大戏不减不缩的格守传统，那扑翻腾打的真功夫，看得西安人热血沸腾，吼唱震天，西北秦腔王的赞誉发自万民心间，一时间形成了古都的安万热。安万，西北秦腔王，你让秦戏又回到了秦人身边。

　　西安号称是秦腔胜地，吃官粮的有补助的获大奖的剧团全缩了头闭了声。整整八天，没有一家敢唱对台戏，敢和人家比一比。除了说几句风凉话，那个怂软低能无聊，那个嘴尖皮厚腹空，那个徒有盛名欺世混饭，让人只想朝废物们脸上吐痰。

　　长安改名成了西安，土地还是原来的土地，血脉豪气却已不见，唐人精神渐行渐远。唉，潼关以内白旗展，唔呼，何日霾散见蓝天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