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妃试毒，疑云稍散

口述：神龙 10

　　囚禁庐陵王的山间王宮

韦妃：
　　老远看见王府门前几匹马仰头甩尾，心便不由突突。
　　按说每月一巡的府兵才走没几天，怎的？
　　……心知不好，是皇都来人了？哎呀！这、这！来了，来了，终究还是来了，索命的，杏儿，杏儿，杏儿不在车上？
　　哎哟哟，王爷已从马上落地，杏儿正搀扶他。

杏儿：
　　看见王府门前那穿黄衣的望了望我们，骑马随鞭走了。
　　喊了句甚话没听清楚。马背上的王爷像挨了鞭子，唔哟一声歪倒下来。他一只脚高高跷起拖在马蹬里，幸亏老马停住不动了。
　　我的爷，伸手赶紧把爷脚脱出马蹬，搀王爷起身。
　　他哆嗦，兀地又卧地上，手扎半空晃着，唉，心知他又吓尿了。且见下衣湿尿水印子漫大着，尿珠滴溚着落地显出湿点。我赶紧架胳膊扶他起来，他动不得，一趔趄连我也拖倒在地上。

庐陵王：
　　不……不躲了……今日，明日……躲不了，让他们，杀了我！活够了，够了，唔哎，哇呜哎……

杏儿：
　　王爷喊着，猛地放声嚎哭起来，吓得王妃挥手，哭个甚？甚？还没见皇旨呢，先吓死了？横竖这么着，杀了也比吓死强！
　　起来，起来，都是死人！过来，把王爷扶车上。杏儿，你车上给爷换衣服，车不过去，就停这儿。我先过去，你们，候着。
　　我忙招呼着侍从们扶王爷，他哆嗦得滑脱，扶不起。抬起来吧，五十岁的王爷了，被我们俩人轻飘飘挪到车上。我还脱出一手，掀开了棚车帘子。马车停住不走了，王爷双手死死拽我的手腕，嘴唔噜着不走，不去！杏儿，不让车走，不回去……
　　唉，他眼闭着，仿若有刀在他脖项一样。王爷，不走，就无事了？我挣脱手刚取过衣包打开，便听见王妃在外喊没事的，没事的！是京都来送东西的，是来送东西呔！

庐陵王：
　　说甚？谁说甚？韦妃么？

杏儿：
　　爷，是王妃。王妃说，是驿使来送东西的，没事的。

庐陵王：
　　不，不是？她问清楚了，真是没事？没……

杏儿：
　　真是，真是。是王妃亲口说的，真没事，真是！

王妃：
　　王爷，下车来，进院子吧。送来的物件在正殿里，真是送东西来的，驿使都已走了。

庐陵王：
　　哆哆嗦嗦进得殿来。小心，小心，我揭开那一层又一层的油纸，是一床金丝毛猴的大褥垫子？喷鼻的沉香味……这，这是甚意思？怎的是个剥了皮的？
　　驿使的话是说，皇母自己身下铺的……唔，还有三包皮囊袋子的密瓜干子，大杏仁？说是西域方国进的贡奉……
　　我……我突然想到了。我不吃，不吃！快端下去！看着干果，我哆嗦。我心知是放了毒药的，让我多活了十五年，现在要我死，到底是要我的命来了……

韦妃：
　　咋？王爷说话没听见？杏儿，还不端下去！
　　我知晓七郎的心思，疑心果仁是下了毒的。圣母武皇从没给我们送过什么，更甭说是吃的，怎么冷不丁送这个？
　　十多年啦，没有过，没有过，我也疑惑犯嘀咕。毛皮褥子是让做甚用的，怎么是个剥皮的褥子？甚意思哟，武皇是想让七郎怎么的？
　　黄衣使者们放下东西，说是皇上御用的让送来。便走了，也没个信函皇制文书，连口喻都没有的。
　　嗄，让人好生意外，捉磨不出皇上的心思。她这是……要干甚么？
　　喂，杏儿，杏儿！杏儿到跟前，我压低声说，莫声张，莫让人看见。今晚上，你把各样果仁葡萄干抓一小把，拌到狗食里，要眼看着狗吃了，明白不？

杏儿：
　　看着王妃那黑仁小白仁大的眼珠子，一股寒气吓得我打冷颤。
　　我忙点头，点头，退后。不敢言语，退出了屋子。
　　心呯怦跳，幸亏王妃是让狗吃，要让我吃，当着她的面吃，我还真不敢不吃。我死，我活，是王爷王妃的一句话呢。
　　看着韦王妃朝王爷白天待的寝殿走去，这是四进院落的二进正院。第一进住的是护卫宿兵，二进大殿王爷白天在此听经小憩。三进主殿名为王爷王妃寝宫，只是不夜用，夜宿另换地方的。
　　二进院正殿是院中最大的，坐北朝南供奉着李皇世祖的影龛。平日用黄绸吊帷遮掩，初一十五上香时打开。
　　进门金漆山水大屏风前有长条案，供养着当今大周圣金轮天曌武皇帝的长寿牌位。这是不遮幛幔的，王爷王妃每天都要来这里叩拜。在这里念一段大云经，面向东都方向拜圣安。
　　他们是让院内的人都知晓，庐陵王，还有王妃，虔诚礼敬天曌圣皇的。
　　院内原先不到二百人，我也弄不清为甚人越来越多，都快三百了吧。王妃陆续弄进来四十多位十四五岁的嫩女娘，都住进后院那几十间套房里。
　　伙夫呀，厩伕呀，轿夫呀，侍从奴婢也全住在一起。还有十几个干粗活的，陪王爷下棋画画的几位老学士。
　　每天晚上，都是王妃交待好，让王爷轮换着选一位嫩女娘侍寝。后院的几十间套房，院套院，曲里拐弯被竹树遮掩。除了王妃，我都摸不清王爷每晚睡卧的地方。
　　这套院最尾头还有个出粪车的柴门平日总关着，一把钥匙在王爷手里，只有我知铁锁的另一把钥匙放在甚地方。王妃交待过我，要有人害王爷时，就从这个门出去，骑马，一箭地外便进了密林子。
　　哦，若不是王妃这番心思，若不是王妃处处护侍，若不是王妃解劝，庐陵王不是吓死，也愁死，闷死在这牢狱般的野山孤院，唉，鬼都见不着的地方。
　　我遵奉王妃之命，将京城送来的各样果子抓了两把，给狗吃了。等了一个时辰，等了一夜，狗还走动，狗没事。
　　我还当着王爷王妃的面朝自己嘴里嚼了一点，好上舌香呀，甜的，甜酸的，油香腻腻，没吃过这么馋人的香仁子。
　　王妃说别吃了，都给王爷留下。噢，各样抓一小盘子，摆在寝殿里，让王爷吃一点，给他们看。对，另一半就放盘子里。供在圣皇母的寿位前，干果子，放不坏。
　　韦王妃的心思觐密，她不信任别人的，她总有我们想不到的点子。王爷和她是过命的人，王爷给她许诺过，一朝见天日，势不相禁忌！
　　韦王妃，活的即是这句话吧？我弄不懂她的心思，也不敢不听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