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:神龙 14
洛阳皇宫内殿
武则天:
回到殿内,血,血人,朕的心还颤。
哎,看来……朕的疑心,是过分了?
是啊,是啊……这件事上,有点过分了……
一个和旦不相干的外人,一个乐户,官奴,贱人,没得过旦甚好处,就那么剖腹掏心?
要不眼见,谁会相信!唉,胡蛮耿直之后,血性忠惕之人呐。
嗯,看来,说甚的煽惑太子谋反的那俩妃子,也是冤死鬼了?
婉儿,上官婉儿!
上官婉儿:
婉儿拜见武皇。
噢,皇上是问,除掉太子旦刘妃和窦妃的事?
婉儿已查实了。那个婢女团儿,仗着自己是来俊臣大人派过去的,想抱太子的佛脚。值夜时,两次钻太子帐床。不知何故,太子没有幸她……
团儿,大抵是恼恨太子了,谎说两妃子议圣上的不是。
皇圣母,你想想,说这种要命话,太子还能让俩妃同时在跟前?总会避人的吧?
武则天:
我抬起手来拍桌案,行了,行了,甭说了。
传我的话,让这个贱婢,永远闭上嘴吧。
竟然想毁我的旦儿……哼,你去结果她,现在就去。
我累了,想躺一会儿了。
上官婉儿:
喏,喏,谨遵圣上口喻。
皇上,快歇着吧,看奏本的时辰太长了。
噢,刚来人说,那个安金藏救活了。说是菩萨显灵了,是菩萨给了他一条性命。
我目送着三位侍女扶武皇走向侧帷屏风后的大床,那有半尺厚的驼绒软榻供皇上歇息。
原先为留证人,没让这个团儿再回太子府。她还好生得意,以为告发会给什么赏赐呢。
她就在侍女偏院的一间独屋中待着,我要向那里去,却听武皇老远地又说,把她带过来,就在这儿问她。
是,婉儿遵圣上旨。
……
团儿:
哎哟哟,上官大人唤我?奴婢团儿,拜见上官大人,向上官大人行礼,行大礼啦!
上官大人受皇上重用,洪福,上官大人洪福哇!

上官婉儿:
起来吧,用不着大礼,不用跪着了。坐在团垫上,说会儿话。
团儿:
不敢,不敢,这儿是皇上的地方,上官大人是武皇一刻也离不了的人。奴婢在大人面前不敢称大,还是跪着合本份。
上官婉儿:
嗨,这个团儿,还真是个人精呀。见甚人说甚话,还真不可小视她。
我咳嗽了一声。团儿,你可是为武皇立下功劳的人哩,武皇让我问你,该赏你点甚物,合你心意呀?
金,银,房子,还是除了你的贱籍,嫁给良人当娘子去,嗯?
团儿:
叩谢武皇,叩谢上官大人!
奴婢任凭大人放赏,奴婢不敢自己讨赏的。奴婢是武皇的人,为武皇着想,那是我份内的事……
上官婉儿:
唔,话不能这么说。团儿,你知晓,刘妃和窦妃临走时,说的是甚话?俩位太子妃,还都夸你好哇。说你知分寸,懂规矩,礼数极周全的。
嗯,不说这个了。我看了你的供状,团儿,你是说上个月的晦日,那天夜晚,你在廊下值守?
值守时,你听见刘妃、窦妃和太子三人,在屋里说私话?俩妃子咒骂圣武皇上,你是亲耳所听,所见,不会有错么?
团儿:
回大人的话,不会,不会!
当时,屋里点着大蜡,窗纱上三个人的头都挨到一块了。
嗯,说话声,时高时低的,幸亏我耳朵灵,声小,我也听得见。嗄,骂那话我都不敢学,很是咒皇上,盼着太子旦,能坐皇殿呢……
上官婉儿:
呃,那会不会,不是刘妃和窦妃,而是旁的妃子娘娘?你隔窗纱,看不真切吧?
团儿:
大人,那里会,我在东宫都一年了,就是刘妃和窦妃,真真的!再说,她们说话的口音我熟惯的。
嗯,太子爷就喜欢她俩个,总在她俩殿里过夜……太子爷,最听她俩的话……就是三个人在一起的。
上官婉儿:
噢,团儿,你说要告发太子爷?上次说想不起来了,当时没听清太子爷说的甚。说都是刘妃和窦妃在污上,现在,你想起来了么?
你想想,三个人在一起说事,太子,怎可能一言不发呢?
嗯,团儿,武皇想知晓,太子当时都说了些甚?这可不敢虚说,听见甚就说甚,没听见的,可一句乱谄不得。
团儿:
上官大人,我,让我,能先喝口水吧?
嗯,就是,当时,当时,我光顾着、听太子妃说话来的,心跳得咚咚的,没太听清太子他,都说了些甚……
嗯,可这几天,我在小屋里想呀,想呀,我想起来了。
那晚上天黑得严实,我靠近窗子,听见太子说,说,让甚个将军过洛河天津桥,守宫门的卫将甚的,嗯,……还说,要换上自己的甚人,什么的……
横竖说了好多……好多……嗷,嗷,像是谋划起事,要来皇宫杀甚人啥的?
后来说的声低了,团儿就听不真切啦……
上官婉儿:
噢,这么机密的话,也是太子给俩位妃子娘娘说的?
团儿:
嗯,嗯?让我想想,我想想……呃,我记错了,记错了。
这是另一次,过了两天,就是两天。好像是……和一位深夜来访的大人,穿紫袍的大人,长有胡须……他俩在一起说的,没有妃子娘娘……
嗄,当时我进屋上茶,一进屋,俩人就不说话了,神情鬼祟的。
……嗯,那天有月亮。那位穿紫袍官爷走的时候,影子老长老长的,有月亮……我敢发誓,对天发誓,我说的,全是真的……真的!
上官婉儿:
你呀,团儿,住口!你这个团儿哇,你真敢欺天,真敢谎说呀? 你刚说是上月的晦日,刘妃窦妃,都在太子殿里说话?是吧?
可晦日那天,是刘妃姑母的寿辰,刘妃去贺寿,就没回东宫过夜。
窦妃的家庙刚落成,也回娘家随家人祭庙,前后三天也都不在东宫里。这三个人,怎能在一起说话?嗯?
说太子爷和穿紫袍的人深夜交谈,你刚说,是又过了两天,是吧?
可东宫的门卫,都是皇上派去的人,我都查问过了。那天,压根就没外人进东宫。夜里大门全闭,更没一人出来。
再说,街上还有巡夜的呢,禁夜了,哪有个穿紫袍的走动?你是真敢欺君呀,甚都敢胡说!
团儿:
大人,上官大人!
是我,记错日子了?你,你,让我再想想……你让我再想想……
上官婉儿:
你能记错日子?你是值夜守宿的,你对太子哪天睡哪处寝宫都摸得清楚。
晦日那天,你钻进太子床帐,太子是躲到别处安息了吧?
隔了一天,你趁窦妃不在宫里,太子独睡,你又钻太子房里。太子不敢沾你,又跑了出去,是不是?
太子这两次睡在何处,谁人夜里值宿,都有宿夜人,现在呢,人都在这儿呢,要当面对证吗?
要我,现在把人叫来么?有没有这事,是我冤枉了你,嗯?
团儿:
上官大人!上官大人!
不不,别叫,别叫,大人,大人,我……我……我没的,没的……不要、不要……记错了,是我把人看错了……
上官婉儿:
团儿,你是恼羞成恨了吧?你是恨太子,又恨刘妃和窦妃吧?
你先告了俩妃子,见她们没了,哼,又胆大包天,扯上了太子?是不?
你呀,是不是听人说,来俊臣大人去太子东宫拿人?是不是觉得太子不保了,你又要赍赏呀?嗯,说话呀,你?
团儿:
我……我……不要、不要……我错了……记错了……
上官婉儿:
你说呀,我听着呢。若冤枉了你,你说话呀?
团儿:
大人,大人……上官大人,饶了我吧!
看在我忠心皇上,看在我为武皇当眼人的份上……大人,大人,饶了我吧!你饶了我吧!
上官婉儿:
团儿,我说的这些,可有一句不实?可冤枉了你?
团儿:
……大人,大……没有……没有……
上官婉儿:
你大声点呀,是不是冤了你呀?我听不真?
团儿:
大人,饶了我吧!嗯,没冤,没冤我……你饶了我吧……我再也不敢胡诌了……再也不敢胡编了……饶了我吧……
上官婉儿:
那俩妃子,说刘妃和窦妃,咒骂皇上的事?
团儿:
是……也是我胡编的,我恨她们俩……太子的事,也是我瞎说的,都没有……我都没有听见,没看见……
上官婉儿:
真是这样?真的都没有?刘妃和窦妃,都没有咒骂皇上?
团儿:
是……是,我就没听见她俩说话,就没看见她俩,饶了我吧?别问了,大人!大人!
我再也不敢瞎说了,求你饶了我吧!大人!大人!大人!团儿知罪了,再不敢瞎说了……
上官婉儿:
天有眼呀……团儿,你先回小屋去吧。我叫人录了口供,呈皇上发落。
我的话未说完,屏风后面的武皇发话了:杀,剐!现在就拖出去,把这贱人,灭了,灭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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