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闱诡变,夜诛定局


口述:神龙 29

  洛阳皇宫内
  龙鳞宫殿外

金吾大将军:
  回禀公主,武皇圣上才刚入寝。有严旨,任何人不见。
  公主,请回驾吧。

太平公主:
  金吾大将军拱手低头向我说话,眼都不敢看我。
  呃,知他不敢骗我,可不知,这是否真是母皇的懿旨?
  怪也,都一个多月了,我竟被拒三回?母皇一直不露面,我听说是任谁也不见。只有张易之张昌宗二人陪伴母皇,还令金吾大将军带刀守殿。
  不对?不对!定是出了甚事?
  时从神都苑西边的灵囿门进来,我发现望春宫、冷泉宫、青城宫、积翠宫,还有那金谷宫、凌波宫,竟都死寂沉沉,不似往常有人走动。
  到了苑中央的龙鳞宫,说母皇在这里,不晓得母皇为甚要住这里?往常不这样哇?这五步十步都有持刀羽林护卫,往常也不这般的。
  见不到母皇,心头闷闷。总觉得发生了甚变,是我尚不知晓的大事。以往没这样的!
  母皇到底是在龙鳞宫、长生殿、还是上阳宫?二张把她藏到了何处?为甚,要这样诡秘呢?
  哼哼,连我都见不到母皇?真是从未有过!笃定,出了大事!非等闲事。不祥之兆,不祥之兆……
  我顺着白沙铺地的宫路朝外走,出宫门,过天津桥。
  近几日洛都落雨夹小雪,腊冬的寒风刺脸。只见车外骑驴的背柴的行人疾行快走,好像都有甚事似的。
  洛河上舟船浮水,有人吼号子拉纤运粮。河水依旧缓流,水鸟掠过水面,压根不知一墙之隔的神宫苑里出现了异样。
  哦,与皇母近在咫尺,却不得相见?就是病了,也不至如此呀?
  我突然闪出个念头,莫非长安传来的口信是真?母皇已驾薨……二张正筹划篡权登基?
  要不,便是她重病卧榻,二张正密谋变乱?
  不会,不敢,他不敢。就这俩,还没那个胆吧?会愚疯狂悖如此……
  从街旁坊墙内飘起柴烟,坊户们在炊饭了。我想起来了,嗷,刚才在龙鳞宫闻见熬参药的气味……我猜测母皇肯定还在,却病得不轻。
  八十一岁的人了,有人说丹药吃多了,和张易之缱绻了一夜,伤了元真。或许是已卧榻不得动弹?无论何般,直是以前没过的怪异!以前,即便她不见七哥八哥,可从没把我挡在门外。不行,祸已迫眉,心乱得厉害。
  去、去太子府,和七哥说说这些事。再一想,不妥,不妥。我这出行的仪仗人马辂车扇队的,太招摇显眼。
  没准二张的眼线,正盯住我的行踪呢?先回府去!我向轿车外发话,快些着,磨蹭甚?
  轿车猛向前一蹿,我发髻上的金步摇坠清脆发响。唉,唉,我这个皇母呀,和常人不一样。八十的人了,前两年白眉复黑,还长出了新牙,夜里还要易之陪她……
  公主、禀公主!轿车外有人唤我。
  说,何事?我听出是府上管家的儿子十六郎。
  隔着轿帘他压低声说,太子女婿王同皎,在府上、等公主呢!说有急事,急等,公主回去……我听见十六郎的喘息,他是跑着过来的。
  嗯……我沉吟片刻,明白了。十六,你快回去!说与管家,把府里下人用的素车备好,两辆,停在府后门上,我立马有用。
  我速速回府,七哥的女婿王同皎找我,必是要我去他东宫议事。太子是被盯住的,我也是被人盯住的。
  看来,火烧眉须了,不到这关节,是不会来找我的。
  呃,我跺轿子。快,快,直接回府,送我到后门!

太子东宫
太子显:
  我的女婿王同皎是穿着庶民土黄短衫,不骑马而骑租驴奔来的。半个时辰,太平也一改公主衣衫,只带三个下人,坐着老马素车来到我府上。车落后门,是管家接她进得府来。
  小婿同皎去找太平我是不知情的,二人这样的装扮齐聚府上,我压不住的心跳。
  呃呃,像是被看不见的一股蛮力推动着,害怕雷霆炸响,竟真的来了,来了,躲不过去了,这回……呵,这回……
  都一个多月了,朝政不举,母皇一直以身不适意而罢朝会。我每隔两天都去神都苑请安,次次传旨说知晓了,却不见我。
  尤是近日在宫里,没有一位大臣敢同我施礼,或低头或扭脸或慢或快地躲着我。
  我觉出异样,怕惹祸上身,装着谁也没看见。只能独行独坐独站,暗暗冷眼察看了。
  只从二张逼死了我儿重润和仙蕙后,算是知道了他们的厉害。八月,相王旦弟和太平说动了我,我们三个人联名上表母皇,奏请吧杀我儿女的张昌宗破例擢升为王爷。
  母皇回绝不允,更让我害怕,她心中的气恨还没消啊。我这才知晓自身已难保了,性命已在人家的俎板上。
  我又与旦弟、太平赶快联名上表,二奏不行,接三奏,总算把张昌宗封了邺国公,让他知道我已害怕了。我已诚心顺从了他们,就别在母皇那儿再挑事加害我了。
  直到二张那天进我府门,我将胡女高丽俩舞娘送他们府上,没见把人退回来,我才松了口气。哎呦,算是躲过了一难。
  看来那次灭了我家重润三人,他们还是不甘心的,只是暂停手待再找时机。若不是赶紧几次上表奏请母皇封他为王,我是逃不过去的,悬在头上的刀便落下了。
  我和韦妃当时都在气头上,那些天我是昏晕晕的,是旦弟和太平看出这场劫杀的临近。他们怕我不测,那就不是回房州,而是进冥狱了。

太子妃:
  我闻讯急忙赶到前殿,请太子、太平与同皎到后殿说话。这里人多眼稠,不知多少只耳朵扎着呢,还是防备些安妥。
  穿过侧门,从游廊穿过中堂,进入后殿。我还是不放心,又请到后殿的厢房内间。
  让值守的小黄们去殿外候事,只留杏儿在厢房外把守。我到殿外领着小黄门去宫库找香料,腾出时间让太子殿下与公主议事。

太子显:
  母皇圣上不见大臣,不见宰相,不见我,想得通。不见你太平,怕是从来没有吧,是有点诡异?

太平公主:
  七哥,宰相魏元忠,不允诺二张的弟弟任个雍州长史,就这么个小隙,就被二张诬告贬出了京城。
  你呀,一向慎谨啊,怎的疏忽,还让你府上那车马仆崔直慎郊外送行呢?
  结果呢,母皇便疑心,魏元忠不死也得死了。看,把助你登位的这位老臣给杀了。
  现在,母皇病得快不行了,你知晓二张在做甚么?往羽林军里安插人呢,左右金吾大将军都送了黄金!
  他们呐,现在想要干甚?太子你,旦哥,连我,都不能见母皇了!这是已经动手了哇,要加害谁?是你,七哥,是老八,旦!
  除灭了你们俩,母皇在他们手里,他们就拿住了朝廷!拟几道母皇的假圣旨,他们就想登基呢,可恨,太可恨啦!

王同皎:
  是呔,都看到眼里了,咱不动手,他们便要动手杀人啦!
  张柬之大人联络了管禁军的右羽林将军杨元琰,还有掌北门的羽林大将军李多祚。
  上官婉儿也说,给咱们盯住内宫。旦叔父来人说,已调了家将守兵,日夜值宿。
  姑母,你府上也有兵马,太子东宫的人手也硬。已通气会知了,准备今日夜间,就在今日夜间,动手诛杀二张,逼圣上发旨传玺……

太子显:
  慢,慢,同皎,莫说了,今夜,这……恐不妥吧?太急了吧!
  太平,你说,母皇会不会是装病,故意试探一下呢?这一来,岂不正中了人家圈套?
  再说,再说,与她做对的,不是一回两回了,哪次是母皇失算?我说太平,嗯,不,不敢这样,先不敢这样噢,同皎……等一等再说,太平,我看你是有点急了,再想想?

太平公主:
  七哥,七哥!大厦已经倾倒,眼看坍砸下来,你还犯迷诿?来不及再想了!不能再想了!
  我今去宫里看母皇,守殿的金吾将军不敢抬头看我。你知晓,他原是我府的家臣,他用眼神暗示我,大祸将至啦!
  哼!听同皎这么一说,我现在,全明白了!说不定今晚上,或明个早上,人家就要灭你显和旦了。
  嗯,说不定咱现在说话这时辰,剿杀你府上的人都支派好了。是生,是死,就看这几个时辰!你还加怨,把腥风血雨视而不见?嗯?!

太子显:
  三个人冷凶凶盯着我。不知何时韦妃也进来了,坐在太平身旁,我竟没察觉。

太子妃:
  刚才,上官婉儿派人送来这个,你们看,是甚个意思?
  我将手中的一袭白丝纱巾交给太平公主。公主展开一看,又递给了太子。
  是一条擦拭用的丝纱方巾帕子。未绣花未着一字,却动了一剪已分两片,仅边纱一缕緾连着。

太子显:
  手捏着纱丝帕子,纱丝孝白色的帕子,我明白上官婉儿的意思了。不到燎眉火急,她不会冒险来送这个。这是从没有过的,看来,鱼死网破的关口了……
  纱,撕?纱?是撕杀,杀,杀啊?一剪两片,是动器绝分呐……我自语,思忖着。

太平公主:
  噢,七哥,我明晓了,连上官婉儿也告诫该动刀兵了!你不杀过去,他们要杀过来了!天塌地陷,生灭决于此际!

王同皎:
  那我,即去给柬之大人回话。动手啦,我先走一步。

太平公主:
  去吧,莫误了时辰,这府里换匹快马去。

太子妃:
  回来,同皎回来。
  太子爷,把你那手串让同皎带上,以为凭证。张柬之大人见你身物,可以胆正些。
  见太子还迟疑,我上去撸下他那白玉龙手串。
  同皎,带上这个。传话,太子殿下口喻,阻事者斩,无须禀报!

太平公主:
  七哥,我也不能再停留。你府上,今夜要彻夜巡守!
  太子妃,你、有你在七哥身旁,我心实稳。你寸步不离七哥,可好?我先走了,即去给旦送口信。

太子显:
  太平,太平……我心里咋?要不要,再等等?再看看?

太平公主:
  七哥,箭已射出,你我都绑箭上,等不得喽!
  太子妃,你要守住七哥。不见同皎,不得出府!
  是生是死,便在今夜啰。愿上天,佑护咱李姓子孙!横竖是回不得头了,看天命啦!


评论

发表回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