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种孕劫，暖脚女殇

口述：神龙 61

　　大明宫后殿

杏儿：
　　两个月来，我身上没见来红，疑心是有孕了。这么多年了，竞然是这一次，皇上给了我龙种……噁心，吃不下饭。总是干呕想吐，又吐不出甚来。
　　第三个月，天天等，天天等，还是没见红。有次呕吐让皇后看见了，她瞅了我一阵。想问甚话，又没开口，脸色阴沉。
　　我知晓了，这是我的命，我的命哦。
　　天热得早……我，甚也不怕了。
　　神龙年起事，扶皇上登位的张柬之大人，那五个王爷，被皇上贬出长安。听说都死了，五个全死了。
　　武三思死了，他的儿子也死了……皇上暖脚女生的太子李重俊，也死了。
　　皇上用他的人头给武三思献祭，皇后和安乐公主说，总算出了口气。
　　皇上的女婿王同蛟也死了，好多人都死了。还不知都有些什么人死去。听见皇后说，死的好。死的还不够，早该死，还有得死呢。

　　天热，我持着小团扇，吃了皇上赐的那盘赤晶龙凤糕，走出独住的偏殿。
　　有点纳闷呢，好久没得皇上的赐食了。刮啥风了，皇上恩赐竟接连送来几盘。还有粢米团饼，饼茶什么的。
　　我独爱吃这龙凤糕。怕是皇上念我的好吧，还是怎的？不管它了，且不想它了。
　　那盘粢米团，我动也不动，独把龙凤糕吃完了。嗄，这么早就现怀突肚的，怕是龙凤双胞胎吧？胀得要打隔呢，喝水也压不住。
　　怪事，总是放屁。连着响，响得人害羞呢。消消食吧，去走动走动喽……
　　不知怎的，也不知要去哪儿。走出后宫，有馬糞味？嗯，是见飞馬厩了。走着走着，竟走到了皇宫西北边的三清殿。
　　宫里上下都知我杏儿是皇后身边的人，走哪儿也没人拦我。
　　我登台上堂，看见大殿内烛光闪烁，照亮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。呃，我跪下，给玉皇爷叩了头。
　　身旁的三清观老道长，递过三支香来。我先插中香，次左，再右，一一插进香炉。在房州时便是这样插香的，多年的习惯了。
　　道长轻轻敲了三下铜缶，清亮的铜器声颤响。好久好久音声迴荡，在我耳畔鸣响着。

　　我心知今天不是为皇帝祈求，也不是为皇后上香。
　　独是为我杏儿。杏儿要用得着玉皇大帝了，玉皇爷，你保佑杏儿，有个好归宿哦？
　　出了三清道观，隐隐听见西边大福殿有晚课的云板声。嗯，也是颤悠悠地拖着尾音，好听，好听。
　　我向大佛殿走去。我没让殿门房的沙弥去向方丈禀报。独人走进大雄宝殿，给佛祖如来叩头，上了香。
　　晕闷闷不知怎的，又进了偏廊内的观音菩萨殿。哦，给观世音菩萨，也得叩个头呀……我抬起头，瞅见那眯缝着眼，老高处的千手观音菩萨，笑微微朝下看我呢……
　　呃，一时想起来了。不知甚时，听人讲经好像说过吧？讲经人说，世人都重果，独菩萨重因。
　　嗯，暖脚女是因，肉枕头是因，太子李重俊是果，生下的龙子也是果喽。
　　果，果，因果相系……是逃不掉的。我也是暖脚女，马车板硌我腰骨疼，当……当……当……当，钟声，一激灵，不知何时，大福寺老方丈已站在我身后。
　　见我看他，他款款问，是替皇后来上香么？

　　我笑笑，没话。
　　起身，我出殿了。
　　大明宫内，月下的殿台黑影翘着檐角。点点窗牖，依稀灯亮，多少人在值夜吆。
　　太液池水面，月辉映出晶光一片波亮。
　　岸边的树，亭，廊子的影子，黑重重的。镜亮的水面上，影子微微晃动……水好清洌，水草软软地随波浮动着。
　　天上的星全了，有月，亮呢。
　　还是闷热……水是凉的？水中树影那片，会清凉些吧？
　　我向树影那片走去……这样好，失脚落水的，这样就好……就好……杏儿这辈子，竟然怀上龙种了……暖脚女，怀上了龙种？
　　好，好哇，到阴曹地府去。
　　给他，生皇子去……生龙种去……
　　暖脚女，去了……去了……皇上，杏儿，先去了……